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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6章 紛紛落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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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院子的八仙花開得正艷,月色星光也正是最明燦的季候,江南入夜,風裏卷挾著潤氣,總讓人覺得身上不那樣清爽,所以縱然蘭庭甚有夜飲的興致,還是早早放下酒盞沐浴更衣,終於才徹底擺脫了濕熱感。屋子裏沒有熏香,卻在帳幔上點灑了沈香水,風卷帳幔便有郁香沈浮,使人身心愜意。

屋內不點多餘的燈燭,光影暧昧,春歸半歪在榻上,原本都沒留意蘭庭已經入內並掩好了門,驚覺時已被他伏身吻住,意識頓時就更加散慢了,他們無聲的親吻著彼此,漸漸呼息紊亂心跳急促,直到春歸又覺體重壓了下來,她才側臉,深吸一口氣:“到底是在別人家裏,被褥洗換太頻……”,很窘迫的說。

蘭庭嘆了一聲氣,翻身仰躺,把春歸往裏擠了一擠:“無窮苑命案雖未告破,但已能夠斷定與龔家其實無幹,咱們再無必要住在龔家,我已經聯絡了族人,問得原來族裏在臨安縣有一處宅子,現下空置著,正好可供咱們短住。明日你先讓幾個婢女去看看,掃灑整理出來,便可辭了龔員外,族裏的宅屋少些拘束,住著更舒心些。”

“逕勿並不打算立時逮問張洇渡?”春歸這才問出了她剛才在深思的問題。

“不急。”蘭庭道:“我甚至不打算洩露黃文、黃武已經落網,卻開釋了龔望,就是為了讓張家自亂陣腳,露出更多破綻來。”

“據逕勿看來,靜玄是否為張洇渡殺害?”

“張洇渡應當不是兇手。”蘭庭道:“我拭了一試他的性情,他雖比龔望要浮躁,得失心更重,但心性不至於扭曲,因愛生恨雖有可能,但若是如此,他根本不會因為我怦擊靜玄品行便生怒恨,倒是張況岜,他的陳述儼然是為庇全張洇渡,我懷疑張況岜心知肚明龔望是被張洇渡謗害,而靜玄是死在張家,這也可以斷定了。”

“得失心重怎麽說?”春歸有點跟不上蘭庭的思維。

“據我察證,張洇渡並非無意仕途,事實上他考過童生,但兩回應試皆未被取中,我甚至還調閱了他的試卷,結果發覺他應題極為認真,根本不像他說的一般,無心入仕應試只是為了敷衍親長。”

“這樣說來龔望是當真的狂放不羈,張洇渡卻是因為應試授挫才佯裝狂放?”

“是。”蘭庭枕著自己胳膊,就這麽仰躺著和春歸一齊分析案情:“張況岜並不強求兒子入仕,但他可不像自己說的那般豁達,他共有十三子,已經有十一個兒子婚配娶妻,兒媳至少都是門當戶對的出身,這麽多兒子中,他又最最寵慣幼子,事實上他早在暗中計劃,他看中的小兒媳,應當是工部侍郎尤典教的外孫女。”

春歸知道蘭庭對尤典教早有留意,且基本確定尤典教乃齊王黨徒,更兼渠出今早上報的消息,張況岜又的確是去信向“尤公”求救,這位尤公,理當便是現任工部侍郎。

“張況岜是在癡心妄想吧?”春歸不好透露渠出打聽得來的消息,不得不口是心非:“就算張況岜的確是賄賂了工部重臣才爭取得官派采礦,但他本就有求於尤典教,張洇渡只是商家子,且還是庶出,哪來的底氣求娶官宦閨秀?



“尤典教並沒有一口拒絕。”蘭庭道:“且唐李杜之所以擔冒偌大風險,幫著張洇渡陷害龔望,一定是礙著尤典教的情面,畢竟如今袁箕也屬齊王陣營,尤典教應當知照了唐李杜,讓他多多袒護張家,這說明尤典教和張況岜間,斷然不是受賄、行賄如此簡單的關系。”

“會否真是張況岜為了不讓靜玄耽擱張洇渡的姻緣,才下的殺手,不過不知發生了什麽意外,導致張洇渡把事情鬧得這麽張揚?”春歸問。

“我看得出來張洇渡完全不像龔望,在張家,張洇渡這只小胳膊根本擰不過張況岜這條大腿,張洇渡雖得寵慣,但仍然懾於張況岜的管教,他對張況岜是發自真心敬畏,姻緣大事上,縱便是他有非靜玄不娶的心思,也不敢當真違抗父母之命,在靜玄命案發生之前,他甚至已經接受了尤典教的‘相看’。”蘭庭道:“我察證得舊歲年底,尤典教使其子來浙,是張洇渡隨張況岜親往拜訪,尤典教之子十分滿意張洇渡的才品,試問張洇渡若打算違抗父命,怎會在未來妻舅面前表現得如此出挑?”

“逕勿這也能察證?”春歸大詫,趙副使手頭難道也有“渠出”?

“尤典教祖籍就在臨安。”蘭庭看春歸震驚的神色,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梁:“我既早已在留意有涉官派礦務的官員,自然不會疏漏這些官員的族人,早早安插了耳目,不過因為之前我們根本未曾聽說過無窮苑命案,所以我並沒有聯絡耳目收集這些消息,現在既聽說並經辦,察證有何艱難的?”

春歸心悅誠服,暗道她手中只怕再多十個渠出,也難以匹敵趙大爺的天羅地網。

“可靜玄究竟是被誰殺害的呢?”春歸犯難道。

“和張況岜應該脫不了幹系,不過動因是什麽我也還在困惑。”蘭庭蹙著眉:“總之這起看似普通的命案牽涉重大,我有直覺……”說到這兒他莫名想起那位殿下來,用腕骨往額頭上磕了幾磕,心說好端端的怎麽拿自己和他相比?

春歸卻在一旁等著,半晌竟沒等到下文,沖蘭庭這邊翻了個身:“直覺呢?”

蘭庭才回魂:“只要告破靜玄命案,不定就能給予齊王重擊。”

“還真如渴睡之人,立時便見高床軟枕。”春歸卻一點都不歡欣鼓舞。

蘭庭打了個響指:“輝輝機智。”

所以他們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設、珠聯璧合,趙副使莫名又走了神兒。

卻說這日渠出盯著張家,更是大有收獲。

先是張況岜聽報他家竟然出了兩個逃奴,極其震愕,立刻便“殺去”了兒子的居院,張洇渡此時卻因宿醉未醒,愁眉苦臉的躺在床上打鼾,被張況岜親手用冷茶潑醒了,揪緊了衣領問:“你的長隨黃文黃武徹夜未歸,管事懷疑他們挾帶私逃,我問你,他們是不是也知道無窮苑的事?!”

張洇渡被晃了幾晃才回過神,整個人卻仍然像個游魂兒,茫然的盯著張況岜,一聲不吱。

“渡兒!黃文、黃武不會好端端逃匿,你若還瞞著……你讓我怎麽替你收拾殘局?”張況岜重重一搡,他自己也撲上床去,抓緊了兒子

的肩膀:“你跟我說,那天你是不是帶著他們兩個去了無窮苑?他們有沒有看見靜玄的屍身?”

“是,我那天帶著他們。”

“你這個糊塗孩子!”張況岜氣得再次揚起了胳膊,巴掌卻仍然沒有扇下去。

張洇渡膝跪在床上,又開始痛哭:“我不能讓那些人玷汙靜玄,但我沒有力氣搬動靜玄,我想阿文、阿武總算是我的心腹,他們對靜玄也真心尊敬,靜玄或許不會嫌棄他們……”

“你,你為何沒跟我說!”

“父親並沒有問我這些詳細,再者……”張洇渡伏下身:“我不能眼看阿文、阿武被……滅口。”滅口兩字說出來,他似乎已經耗盡了力氣。

“他們沒被滅口,卻可能會給你招來禍患了!”張況岜氣急敗壞又沖了出去,再次喊來他的那員心腹:“不要太張揚,但務必找到黃文、黃武,找到後立即滅口!”

“可是老爺,咱們的人手都派去了礦上……現在只能調動家丁,可要讓這些家丁行殺人的事,就怕、就怕……”

“顧不了這麽多,你篩選幾個膽子大又可靠的家丁,別在臨安城找了,他們應當跑出了城去!你先再親自去一趟告誡丁無窮幹脆避出臨安,記得警告他,他殺人的把柄可還在我手上握著,若敢對我張家不利,他也難逃一死!”

等這心腹回來時,儼然如喪考妣:“老爺,我們中計了,小人剛到丁無窮藏身之處,就有一堆周王府的親衛現身……他們聲稱丁無窮牽涉命案,遵趙副使令把丁無窮拿問。”

張況岜恍若遭到了雷劈。

“老爺,現在該如何是好?恐怕黃文、黃武都已經被逮獲了,還有礦上那樁事……”

“先不要慌。”張況岜深吸一口氣:“周王、趙蘭庭兩人應當是想借著靜玄命案怦擊袁閣老,他們是想收拾唐李杜和蔔觀時,我們只是被牽連,他們不至於關註礦上!但這節骨眼上只要我再派人手去礦上,反而會引起他們的留意,礦上出了事,這才是大禍臨頭!黃文、黃武不管有沒落網,此時都只好由他們去,張家不出事,洇渡才能保全!”

“是,老爺明智。”心腹冷汗直淌。

傍晚時分,張況岜又再聽說了龔望獲釋的消息,這次他倒沒有驚慌失措,把兒子叫來了書房。

“渡兒,龔望被釋放了。”

張洇渡雙目立即漲紅。

“趙蘭庭手上應當有了憑證,我能確定的是丁無窮現在落他手裏,不知是否招供,但丁無窮有要命的把柄在我這兒拽著,他就算招供,也必須是因為受不了重刑,趙蘭庭只要用刑,我們就能質疑他是屈打成招!我現在擔心的就是黃文、黃武也被逮拿。

你聽好,而今你已經不能心軟了,萬一被傳喚公堂,你必須一口咬定是龔望殺人,就算趙蘭庭讓你和黃文、黃武對峙,你也得說是他們兩個背主,把案子拖延一陣兒,等尤公有了回音,阿爹就有望救你出牢獄,千萬不能松口,否則……非但阿爹不能救你,我們張家還有滅門之禍!”

渠出:……

這下糟糕了,讓我怎麽應付顧宜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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